-秋夜的冷風裹挾著腐爛的落葉氣息,在狹窄的巷道裡盤旋。
女人背靠著潮濕的磚牆,黑色風衣下襬被風掀起,露出腰間暗紅色的血跡。
她急促的呼吸在胸口形成白霧,又被迎麵而來的風刃割碎。
巷口外傳來碾過碎石的聲響,像某種機械的計時器,每一步都精確地踩在她繃緊的神經上。
"分三組搜!那女人中了槍跑不遠!"
金屬權杖砸向地麵的悶響震得牆縫裡的蟑螂四散逃竄。
女人蒼白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,指甲縫裡還殘留著上一個追兵頸動脈噴濺出的溫熱。
她數著心跳等待——十七秒後,雜亂的腳步聲果然如預料般分散開來,朝著錯誤的岔路遠去。
繃直的脊背終於鬆懈下來,女人踉蹌著跌向斑駁的磚牆。
石灰剝落的牆麵剮蹭著她的臉頰,血腥味混著黴變的潮氣湧入口鼻。
右肋的傷口在劇烈運動後徹底撕裂,溫熱的液體正順著束腰的皮帶往下淌,在積水裡暈開暗色的花。
"哢嗒"
高跟鞋叩擊青石板的聲響讓女人瞬間繃緊肌肉。這聲音太從容了,像是有人故意踩著華爾茲的節拍。
月光突然被遮擋,巷口的煤氣燈將一道纖細的影子投在濕漉漉的石板上,旗袍開衩處晃動的流蘇在地麵投下蛇信般的陰影。
"彆緊張。"聲音像浸了蜜的銀針,"我要殺你的話......"
穿旗袍的女人倚著巷口的燈柱,孔雀藍的綢緞在月光下泛著毒蕈般豔麗的光澤。
她左手把玩著銀製打火機,右手的袖珍手槍還保持著射擊時的姿態。
受傷的女人舔了舔乾裂的嘴唇,喉間泛起鐵鏽味:
"你想要什麼?"
嘶啞的聲音像砂紙摩擦,藏在身後的左手悄悄摸向後腰的匕首。
旗袍女人突然輕笑出聲,打火機"啪"地躥起一簇火苗。躍動的火光裡,她眼角描金的鳳尾花鈿忽明忽暗:
“我可以給你想要的,”
牆邊的身體明顯僵住了。汙水倒映出她驟然收縮的瞳孔,水麵上漂浮的油花將扭曲的麵容割裂成碎片。
"我暫時冇想好價錢。"打火機合蓋的脆響在巷子裡格外清晰,
"不過......"旗袍下襬掃過積水的嘩啦聲由遠及近,繡著暗紋的緞麵高跟鞋停在血泊邊緣,"你的身份,這買賣……"
“……”
沉默並冇有換來回答,隻有那個女人緩緩離開的背影。
伴著女人輕哼的小調,女人轉身時,髮髻上的珍珠步搖盪出危險的弧度,在牆上投下鐘擺似的影子。
受傷的女人盯著那道背影,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的銀鏈——鍊墜裡藏著□□膠囊。她看著旗袍女人的影子被巷口的燈光拉長,像把出鞘的劍橫亙在逃亡之路上。
隻是走至巷口時,那女人突然轉身,隨即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黑暗中女人的心口。
槍聲來得毫無征兆。
子彈穿透胸腔的瞬間,女人反而露出解脫般的微笑。她清楚地看到開槍者手腕刻意的偏轉。
槍聲打破了夜的寧靜,同時巷中女人捂住心口,無力的癱倒在石板路上的汙水之中,眼神卻不似將死之人,隻是緊緊的盯著巷口,直到看到了幾道身影向自己跑來,眼神才逐漸渾濁。
劇痛中墜落的軀體被一雙戴著蕾絲手套的手輕輕托住。瀕死的恍惚間,她聞到了若有若無的檀香,混合著自己血液的腥甜。
接應人員的驚呼聲由遠及近時,那隻戴著翡翠戒指的手已經消失在巷尾的黑暗裡。
血泊邊緣,一隻黑貓悄無聲息地走過。它金綠色的瞳孔倒映著巷尾忽明忽滅的霓虹燈牌,四個字在雨霧中暈開血色。
三樓的雕花窗前,穿旗袍的女人正用絲帕擦拭槍管,窗台上的留聲機嘶啞地唱著:"好花不常開......"
雨越下越大,沖刷著巷子裡的血跡。但那些滲入青石板的暗紅,就像這座城市裡永遠洗不淨的秘密,在月光下靜靜發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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